第7部分 (第3/4页)

是犟不过我妈的,正像送我来外婆家时那样,尽管当时在我看来就是把我往地狱里送,尽管我死活不愿意、一百个不愿意,但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,照样是扫地出门,硬硬地给送了出去。

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家中。家里依然如故,一点变化都没有。院子还是那么破,屋子还是那么旧,门前的几棵槐书既没有长高也没有长粗,还是那么枝枝桠桠歪歪扭扭。可是,这一切在我的眼里,既遥远陌生,又有丝丝的温暖。哥哥姐姐对我像路人一般不冷不热,看不出多少敌意,也没发现多少温情,就像对待一只刚刚离家又回来的小猫小狗。

刚刚迈进大门时,姐姐跑到哥哥跟前,附耳低声说,哎,二傻又回来了,咱不跟他玩。说完,两个人哧哧一笑,会心地挤了挤眼,虽然声音不大,掩饰的也巧妙,但在我心里,感觉还是先凉了半截。

我妈所言不假,她并没有骗我。现在的我爹与从前的我爹简直是判若两人,简直就变成了两个爹。他看到我,脸上露出浅浅的一笑——嗯,长这么高了,也胖了,然后,又温和地对我说,过两天领你到学校报上名,好跟你哥哥姐姐一块去上学。

眼里的泪水连着转了几个圈,我憋了口气,硬是没让它流出来。虽然我爹变得慈祥又亲切,但从前的恶梦,仍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,这使我无法和他们任何人亲近起来,包括我妈我哥和我姐。尽管这样,呼吸着没有了敌视与斥骂的空气,生活在平静祥和的日子里,我心里仍然轻松了许多,也幸福了许多。

对于学校,对于上学,我既非常地向往又心存恐惧。我渴望学校里有众多的同学,有众多的小朋友。当然,我也希望逃离这个让我感到冰冷的家,到学校里去寻找温暖、寻找友谊、寻找明媚的阳光。但同时,我又有点害怕学校里严厉的老师,以及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的考试。在哥哥姐姐的身上,我看到过无数次因为考试不好,回到家后我妈对他们地惩罚。想到这些,我又心有余悸,仿佛屁股上真地挨上了板子。我用手摸了摸屁股,怪了,还隐隐做痛哩。

回来后的这几天,我心情一直处于这种既新奇亢奋又莫明其妙地惶恐状态中。我担心我以后要是学习考试不好,我妈准会揍得我比他两个更狠更厉害,说不定会把我的屁股揍开花。这时,我就开始暗下决心——上学后,一定要好好学习,一定不能让扳子打到屁股上。至于老师严厉,我也想好对招了,我不吭声,不调皮,学好习,他还能对我怎么样呢?即使厉害点,也不可能比我妈更厉害吧?总之,在我还未入学之前,我就想了很多很多,该想的不该想的,好事孬事,一遍又一遍……

在忐忑不安中,总算熬来了上学报名。

屋子里还黑咕隆咚,我便早早地醒了,心里揣着一窝小兔子一样砰砰跳个不停。悄悄地下床,摸索着穿上了头天晚上就准备好了的衣裤。衣服虽然旧,但洗得干干净净,这足以满足我容易满足的虚荣心理。上学了成为学生了,如果穿得脏儿叭唧,岂不让老师同学笑话?我这样认为。

早起五更赶晚集。太阳已爬上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枣树,看着我妈还在磨磨蹭蹭地收拾她的家务,我心里火烧火燎,但又不敢摧促,只是像磨道里的毛驴一样,在院子里转来转去。

你看你,像个火烧腚的猴子,转得我眼晕,你就不能安生一会?我妈不耐烦地说,待会,等我忙完就带你去。

我妈总算忙完了。她在前面走着,我在后面跟着,来到了陈村小学。这小学虽然名叫小学,其实只是两间土房子,连个院墙都没有。右面是胡同,前面是街道,左边一面是邻家的高墙。房子又旧又破,一扇快要烂掉的木窗,门口洞开着,两扇门板缺了一对,像老人的掉光了牙的大嘴。房顶上耷拉着朽断的秫秸,亏得蜘蛛织了一张结结实实的网,才不至于掉到地上。

我原以为是去哥哥姐姐就读的刘庄小学呢,想不到竟是在这里,想象中的学校跟这里更是沾不上一点边,这使我很是失望,像是没吃早饭,肚子里空落落的。

门里门外已挤满了一大堆孩子,很多人蓬头垢面破衣烂衫,这哪里像学生,大部分还不如我穿得整齐,简直就是一帮小叫花子。他们有的往里跑有的往外窜,兴奋劲就像掐了头的苍蝇。一位二十来岁的男老师正指指点点吆吆喝喝,但无论如何也安顿不下来这帮乱哄哄的小孩子。

我妈让我叫他李老师。

李老师个头不高,胡子还没长出来,相貌像个大孩子,看上去一点也不凶。叫啥名?他看着我,笑嘻嘻地问。

说叫张强吧,似乎从来就没人叫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