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皇帝斥责了胤王,驱逐了宛郡主出宫,处罚了一干下人,厚赏顾盈已示安抚,此事才算了了,顾歧伴着顾盈回宫,心有疑惑,为何偏偏是五哥发现了此事,难道是巧合?“我看陪同晟儿的宫人独自回来了,觉得蹊跷。”顾盈转动着轮椅走过鹅卵石的小径,慢慢道:“不放心才去看看。”“胤王的位置距离你甚远,他就算有事临时回来禀报,绕至你跟前也太多余了。”“他还撞了我身后的玉屏,我未曾计较。”顾盈说:“现在想来,的确是刻意了。”“五哥方才为何不对父皇说?”“有什么可说的。”顾盈抬起头,淡淡一笑,他面容俊秀却苍白,带着病气,像是一张被浸湿的宣纸,一碰即碎:“被贬出宫才是解脱,只是,庶子无辜。”顿了顿,他握住顾歧的手道:“我不打紧,倒是那个匠人,保了我却动了他人羹匙,以后怕是不好过了。”一语中的,肖再林遭贬谪,一步步沦落为丧家之犬。顾歧想,他原保不了五哥,肖再林完成了他的愿望,他便要保住肖再林。说好要保肖再林的。☆、【修】顾歧缓缓地握拳,他自负孤傲,从不肯承认自己会力不从心,然而他在街上游魂似的逛,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静和居,站在门前他迟迟抬不起手,臂若千钧沉重。从前只觉得肖凝烦扰聒噪,可如今却又生出了几分愧疚。门开了,肖凝红着眼睛望着他。“七殿下,您回来了。”她讷讷的说:“我去,我去给您倒茶”顾歧踏入门,心中盘算着安置肖凝的法子,肖凝已将一杯热茶摆在了他跟前。“七殿下,我爹托您的福好了”她语无伦次的说:“他刚睁过眼,冲我笑了我,我给您跪下了。”顾歧诧然,肖凝已跪在地上,面红耳赤,强忍着泪意道:“我之前会错意了,把您的恩情当福气我我不会再痴心妄想但是给七殿下为奴为婢,乃至赴汤蹈火,我都愿意”顾歧猛地起身走到屏风后,看见肖再林躺在床榻上,微微张着嘴,呼吸浅而绵长,颈子处平坦,新包着厚厚的绷带。他没回应肖凝,疾步走入隔壁的雅间,屋里空荡荡的,药箱和笔墨收拾的一干二净,只留了一张字条。“你救我,我救你老丈人,两清,再也不见。”顾歧望着那上头龙飞凤舞义愤填膺的几个字,冷不丁笑了。“笨蛋。”他低声说:“哪里两清,连笔账都算不清楚。”苏敛连夜回到杏林堂,被蹲在门口的詹平逮了个正着,这西洋人摁着苏敛的头嚎啕大哭。苏敛原本只是眼眶热,被詹平哭的悲从中来,干脆也搂着老洋人的腰嗷嗷哭了一场,两个人如同生离死别,哭的忘我,如果不是邵小胖来干预,怕是左领右舍都要给吵醒了。梳洗后苏敛躺在自己的硬板床榻上,卷起裤管袖子,发现浑身痛不是没缘由的,到处青一块紫一块,她起身取了药膏,糊了点在手心里搓开搓热,推拿。门开,詹平站在门口,端着一小碟点心和一碗牛奶。“牛奶是我跟陶掌柜要的,给你热过了,这个是我做的糖酥,你将就吃点,晚上也不能吃太多,对肠胃不好。”苏敛笑嘻嘻的接过:“要发胖咯!”詹平坐到床边,有点局促的将双手摆在膝盖上:“对不起。”“为什么说对不起?”“如果我没有接他们的请帖,你也不会在外头吃苦。”詹平说:“你一个小姑娘”“不要再让我听到小姑娘三个字。”苏敛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,愤愤然说。詹平不明所以,苏敛端起碗将牛奶一饮而尽,满足的擦了擦嘴道:“你对我有教养之恩,乌鸦反哺,我护着你也是应当的。”“可是”“如果没有你,我苏敛还是个人人喊打的乞丐,死了都没人知道。”苏敛说:“所以你就不要再跟我说那些肉麻话了。”詹平低下头,他半长的金色头发扎成一束在脑后,几天没打理下巴上胡须也长成簇了,有点像个大型的金毛犬,苏敛盘膝坐回床上道:“我下午用芦苇管给那个大脖子老头吸了痰。”“你有没有——”“有!当然有,我检查过的好不好,不是伤口血肿,就是油腥给他腻出痰来。”苏敛说:“你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牢牢的。”“敛敛真棒。”詹平给她比大拇指:“别的呢?”“什么别的?”苏敛咬了一口糖酥,另一手兜着碎屑奇怪道。“那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,你们没发生点什么吗?”西洋人的脑回路是不是都是这么浪漫而不切实际,苏敛强忍不适说:“你不要侮辱小伙子这个词了,那家伙有媳妇儿还有老丈人,除了长得还可以以外,别无长处,我不想跟他发生什么,并且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。”詹平一脸的失望透顶。苏敛忍不下去了,把这个满脑子浆糊的洋毛子赶出了门。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,苏敛抱着被子,一沾枕头便睡死过去,后半夜,她便被风雨之声扰动,窗户被湿漉漉的风催开,她不得已起身关窗。窗台上已经是一滩水渍,倒映着无边的夜,如坠深渊,苏敛控住两扇拍动的窗,朝里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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